浩大的<a href=http://qiongyao..com/1243/ target=_blank class=infotextkey>船</a>队,载着一万五千名金国官兵离开陆岸,驶出江华湾后北上,直奔皮岛。南风把巨大的白帆鼓成弧形,水声汩汩,行船顺利。
船队正中,由四艘开浪船护卫的艨艟船上,插着一面牙边大蓝旗,旗上有新定满洲文字书写的姓名:贝勒阿巴泰。这位贝勒爷正坐在宽阔的主舱,全神贯注地看着一本书:新近译成满洲文字、汗王要求八旗官兵都读的蛮子书——《<a href=http://sidamingzhu..com/2463/ target=_blank class=infotextkey>三国演义</a>》。他看得津津有味,一点也<a href=http://zhangyiyi..com/2259/ target=_blank class=infotextkey>不</a>理会两名年轻副手的不满。
那个肤色白相貌俊眼睛灵的苏克萨哈,也许仗着自己是额驸之子,与主帅阿巴泰有甥舅之亲,终于忍不住故意碰倒一张弓,以期引起舅舅的注意,然后一面扶弓一面自言自语地嘟囔:“就这么走了?太便宜姓李的杂种了!”
他说的“杂种”,是朝鲜王李倧。他们这一万五千官兵受命到汉城向朝鲜索取战船兵马攻打明朝——自然说是借船借兵。照说四年前大金国征朝鲜,李倧归降结盟,愿从此绝明,该是打怕了的;不想这回一说伐明,朝鲜王还是婉言谢绝,实在推脱不了,只奉送十艘开浪船和这艘艨艟船,还都是早先朝鲜从明朝买来的。阿巴泰居然收下这点破烂就打回头了,岂不太窝囊!
阿巴泰眼睛没离开书:“照你说,该怎么办?”
“杀呀!杀出威风给这家伙看看,他就老实了!”
“就知道杀!”阿巴泰<a href=http://songbenqingzhang..com/5488/ target=_blank class=infotextkey>脸</a>一板,“你的三等甲喇章京是怎么削掉的?”
苏克萨哈脸上红了红,故作不在乎的样子:“不过多杀了几个人,算得什么?当年老汗王杀人如麻,流血如海……”
“那是老汗王的时候!不杀<a href=http://chili..com/919/ target=_blank class=infotextkey>立</a>不住脚。如今要开基立国,成就大业,滥杀还不坏事?罚得轻了!”阿巴泰转向另一名副手,“鳌拜,依你说呢?”
鳌拜还是个少年,面色黧黑,唇边下颏和两腮却已冒出茸茸的络腮胡子。他从早到晚总是沉着脸,一整天也说不上两句话,但是行动敏捷,灵活有<a href=http://huanzhulouzhu..com/584/ target=_blank class=infotextkey>力</a>,一看就是自幼练武的好手。这很自然,他的家族就是以武功显赫于八旗的,他很小就从征上阵,屡屡有功。此刻听到问他,一双黑眼睛忠诚地望定主帅,简单地回答:“鳌拜听命。”
阿巴泰心里不由得佩服他的弟弟、大金国汗皇太极的眼光和赏罚分明:苏克萨哈去年征讨察哈尔,收降蒙民二千户。听说降民要叛,便把男人杀尽,俘回八千妇女返京。汗王责他妄杀无辜,革去三等甲喇章京,降为<a href=http://moyan..com/991/ target=_blank class=infotextkey>牛</a>录章京,罚到阿巴泰身边为副官;鳌拜却是因战功破格进升牛录章京,奖到阿巴泰身边为副官的。临行皇太极曾嘱咐他说,这两个孩子都是好坯子,全靠时时磨砺,方能出锋。
阿巴泰拍拍《三国演义》:“你们说,刘备为什么死在白帝城?”
苏克萨哈快嘴快舌:“陆逊火烧连营,蜀汉大败,气的!”
“蜀汉为什么大败?”
“刘备不听诸葛亮的话,偏要去伐东吴……”苏克萨哈眼珠子不住地转动,似乎悟到什么。
“诸葛亮说的什么话?”
“东连孙权,北拒曹操……那就是说,要东连朝鲜,南击大明了?”苏克萨哈见舅舅又埋头书本,便转向鳌拜,这黑小子也不做声,只蹙着两刷浓眉,沉思着微微点头。“那就是说,得留着力气,专攻皮岛……咳!皮岛有什么大不了的!咱们上去杀他个片甲不留!”苏克萨哈颇有以豪言壮语博取主帅欣赏的意思。鳌拜仍是点头,眼睛却亮了许多。
阿巴泰仍不理睬,但都看在眼里,听在耳中。皮岛并不好啃,强将手下无弱兵,既在孙元化辖制下,它不可能一捅就破。两个小鬼说大话,上阵就知道厉害了!……
再难啃也得啃,还要力争速战速决。阿巴泰有一份不好明言的心事。
出征前夕,他去参见汗王,看还有什么嘱咐。尚未进门,汗王的朗朗笑语早飞出庭院:
“好,好!这一着极要紧。打铁先要本身硬嘛!……看来,凡事都照大明会典施行,极为得策呀!”
阿巴泰立刻悟到,汗王又将有重要决策了。
果不其然,汗王见他迈进门槛,立刻笑道:“七哥来得正好!<a href=http://yuhua..com/920/ target=_blank class=infotextkey>兄弟</a>子侄辈唯你和萨哈璘算得有学问,倒要听听你的高见。”
汗王承袭女真旧俗,极重兄弟情谊,除了坐朝公会,平日延见,多是兄弟相称。旁边的文馆大学士范文程于是告诉阿巴泰,近年大金国人口日增,地域日广,朝廷政务日繁,想要参照明制,也设吏、兵、户、礼、刑、工六部管理国事。
阿巴泰大喜,立刻说道:“太好了!这才像个大国嘛!极适时,极妥当!……但不知选何人为六部之长?”
皇太极的红脸膛上尽是笑意:“自然是诸兄弟子侄,怎敢放手外人!”
阿巴泰狡狯地眨眨眼,说:“这一来,要跟南朝争<a href=http://gaoyue..com/4969/ target=_blank class=infotextkey><a href=http://xuguixiang..com/2785/ target=_blank class=infotextkey>天下</a></a>可就……”
皇太极连忙摇手:“切不可如此说话!”他也对阿巴泰使个眼色,会心地一笑:“我大金立国,无非求个民富国强、安居乐业,天下太平。自顾不暇,哪有心思跟人争什么江<a href=http://liucixin..com/5570/ target=_blank class=infotextkey>山</a>!况且大明天朝,我远夷小邦安敢望其背项?”
阿巴泰自然明白他这位八弟说的是反话。越是秘而不宣,竭力掩盖,那心思越是强烈。可以断定,汗王取中原的雄心已是坚定不移的了。他不由得问道:
“几时设置六部?”
皇太极又一笑:“偶尔动些念头,刚刚与范先生计议,离施行还远着哪!”
汗王这么说,阿巴泰心里就着了急,看来此事近日就会付诸实施。他可是当仁不让,目光紧紧盯住吏、兵、户这三大部,决心争它一番!别人难道是傻瓜?他估摸着强劲对手至少有四五个,而且多数现都在沈阳,近水楼台先得月,自己远征在外,吃亏太大。他必须尽快结束征伐,赶在设六部之前班师。
“舅舅,守皮岛的叫黄龙吧?没听说他有啥本事!”
“黄龙也许没大本事。你们知道,皮岛归谁辖制?”见两个小将都瞪着眼摇头,阿巴泰暗自叹了口气。是啊,六年前宁远大战的时候,他俩都还是小孩子。“知道孙元化吗?”
两个小将互相对视一眼,苏克萨哈道:“可是那善用红夷大炮的孙元化?”
“不错,你竟知道。如今他是辖制登莱、旅顺、东江、皮岛的大帅,驻节登州。”
“登州隔着大海好远。况且红夷大炮是守城火器……”
前方隐隐传来发闷的炮声。阿巴泰手一摆,大步出舱,立在船头观望,果然最前面的开浪船上升起一串小红旗:前方发现敌军船队!
阿巴泰顿时脸色冷峻,神态沉着,下令:各船准备弓箭火铳盾牌迎敌,主帅船加速向前!
强劲的海风吹得满船五色旗帜哗啦啦乱响,持铳张弓的甲兵密密麻麻布满船舷。各船队统领不眨眼地望着艨艟船头的贝勒爷,而贝勒爷阿巴泰却不眨眼地盯着前方越驶越近的明军船队,并且看到对方的背后,隐约掩映在海上雾霭中呈淡青色的陆地<a href=http://jiubadao..com/1146/ target=_blank class=infotextkey>影子</a>,那就是皮岛,他们此行要夺取的目标!
两支庞大的船队对开着,迅速接近。船数、兵力数五对一,大金占有绝对优势。
它们已能看清彼此的标志:大金船队上空密如丛林的五光十色的旗帜,大明船队帆篷上密密汉字书写的将军官爵姓名。铺满海面的大金船队人多气盛,大有泰山压顶之势;大明船队却在极力收拢队形急进,并无畏惧怯战的迹象。然而,双方竟不开战。
它们离得更近了,已能分辨对方的身形四肢……已越过了火铳击发的距离!……已越过弓箭射杀的距离!仍然一片沉寂,像两只巨型海兽,狠狠地盯住对方,悄没声地迅速接近,在最有利的时机,突施猛袭,制敌于死命……
“阿巴泰,你这狗鞑子!接着吧!”一声虎吼从<a href=http://tiening..com/2636/ target=_blank class=infotextkey>对面</a>船上响起。几乎是同时,阿巴泰认出吼叫着的孔有德,手中令旗一挥,一场海上大战爆发了!
飞箭如雨,铳声震天,火药的浓烟刹那间弥漫开来。
战鼓隆隆地敲响,喊杀声和叫骂声搅成一团。
水面激起水柱,翻成水花,急雨般击打着船头和交战的人群,燃烧的火箭尖啸着在空中乱飞。两只金国的船帆燃着了,一瞬间烈焰腾腾,燃烧开来,兵丁纷纷跳海逃命;不多时,明军一船也着起大火,火药及喷筒烟罐爆炸,“轰隆轰隆”地飞出无数碎片,引起一番混乱。
两军离得太近,收束不住,海沧船与苍山船撞<a href=http://shikang..com/2690/ target=_blank class=infotextkey>在一起</a>,船上的将士竟跳上对方船舷,持短兵器对面搏杀,斗得难解难分。而明军战船更发挥了火器的专长,掷火桶烟罐,打火砖火炮,佛朗机炮子威力巨大,击断敌船桅杆大橹,药弩火弩连发,一排排射出的弩箭火箭,杀伤敌兵无数,金国船队四处起火,兵员损伤惨重……
鳌拜沉着脸,弓开满月,一箭射出,极其有力,看上去远不能及的孔有德突然中箭,踉跄几步,扑倒了。阿巴泰大喜,用汉话高声呼喊:
“孔有德死啦!”
金国船上轰然回应,欢呼声压倒铳声炮声,震撼海天:
“孔有德死啦!孔有德死啦!”
孔先锋阵亡!明军官兵大惊。蛇无头不能行,他们顿时心慌意乱,阵战不稳了;在金兵猛然高涨的士气压迫下,势头立刻低下来,攻上敌船的将士纷纷退却,几艘大福船开始转舵……
倒下的孔有德突然挺身站起来,挥着空拳,一声霹雳落在海面:
“孔有德在这儿!阿巴泰死啦!”
他一把夺过侍从为他准备的大刀,高举过顶,连声大吼,巨雷滚滚:
“杀!杀!杀!——”
已呈败相的明军闻声士气大振,欢呼<a href=http://luxun..com/2231/ target=_blank class=infotextkey>呐喊</a>此起彼伏,连绵不断,后退的又冲上前,转舵的又闯进水阵,射箭发铳突然凶猛密集了一倍,大战愈加炽烈了!
阿巴泰盯着孔有德,情不自禁地赞了一句:“真是一员虎将!”他命鳌拜、苏克萨哈向各船队传令:以多胜少,围住明军各船,四面击射,务必拿住孔有德!
同是这句话,同是评价孔有德,数天前也有人说过,用的同样是赞赏中含有别的复杂意味的口吻。——是登莱巡抚孙元化。
风向由北转南的那天,从早上起,孙元化的心就一直像绷得将要断裂的弓弦,没有一刻平缓和松弛。传令兵穿梭般进进出出,送来一件件惊人的消息,往往他还没有想出对策,情势又生巨变:先锋营无故惊乱自伤;城内数起辽丁与登州兵斗殴;先锋大将孔有德抬了两个血人往张总镇署衙寻衅,并擒去两名亲随侍从;当他立命侍卫快马去招孔有德,着他释放总兵亲随之际,“轰隆轰隆”大炮九响,震动了全城,先锋营的两名持公文报卒正好赶到,报告了先锋大将祭海启行的消息。
亲随被斩祭海!在座的张可大惊怒异常,眼瞪得彪圆,看看要发作,又极力忍住,对着孙元化双手一拱,愤懑地喊了一声:“巡抚大人!……”
孙元化也暗自吃惊,不料憨厚的孔有德会干出这种事情。然而,这一连串行动如风似火,雷震电闪,极是豪壮,无愧先锋大将身份。自己若不回护一二,辽丁今后在登州将无立足之地。他一拍桌案,紧皱眉头:“不成话!这个孔有德,如此大胆妄为!……”他略一沉吟,转向张可大:“终究是一员虎将!此战必能成功。张总镇,容他将功补过吧?”
“大人,你!……”张可大眉间深纹里耸动着受伤害的怨愤,使孙元化心中生出一丝愧意,只好装作没看见,说:
“张总镇,先锋既已启行,诸军也当继后出海。就命各营整装,今夜三更启锚,你看……”
张可大愤愤抢过话头:“大人,卑职请命,留守登州!”
孙元化心里一凉,他明白这其实是强烈抗议,他明白嫌隙将因此而愈加扩大,不知要用多少气力去弥合……
此刻,孙元化率领着后续船队六千余人,经过三天三夜的航行,赶到了皮岛东南的海面上,立刻投入了鏖战。皮岛总兵黄龙也率船队驶出接应,敌方深怕腹背受敌,及时鸣金收兵,向东北方向遁去。
孙元化登上先锋主舰,探望受伤的先锋大将。
孔有德伤势原本不轻,又带伤鏖战半日,鲜血浸透了绑带,染红了半边身体,敌船一退,他就昏倒了。孙元化一行进舱时,随可莱亚教官同来的葡萄牙医生正在为孔有德上药包扎。孔有德刚从昏迷中苏醒,一见榻边的孙元化,叫了声“大帅”,便挣扎着要起身。孙元化连忙按住,在一旁的葡萄牙医生也摆手示意,用生硬的汉话说:
“乱动不可以,生气不可以,喝许多酒也不可以。七天以后,伤口才能封好。”
孙元化微笑地安慰他:“如今大军赶到,金虏攻皮岛之势已被遏止,便安卧十日也无妨碍。”
孔有德愤然道:“只烧得他十条船,可恨没捉到阿巴泰!”
“七贝勒阿巴泰?”孙元化暗自盘算:对手不弱,不能大意。“以寡敌众,初战成功,先锋各营辛苦了!本帅奏疏当列孔先锋首功。”
副先锋李应元和中军互相补充,详细禀告了战况,尤其是先锋大将身先士卒、勇冠三军的神威。孙元化不住点头称赞说好。只是最后,都讲完了,孙元化问道:
“你们福船上没有架红夷大炮吗?”
“架了。十条船上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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